燕子

燕子  

　　张立才  

　　含桃花谢杏花开，杜宇新啼燕子来。  

　　每年春天，燕子都来我们家，在外屋的房梁上筑巢、孵化，繁衍后代。  

　　据说，燕子住在谁家，就会给那家带来好运。况且，我们都知道，燕子是益鸟。所以我们家都喜欢燕子。  
　　直到有一天，燕子惹了祸。  

　　那是一年春天，燕子像往常一样在我家穿梭。母亲在园子里干活，六岁的弟弟在外面玩够了，回来喊饿了，母亲犯难了，因为家里仅有一碗粥了，在锅里热着，那是留给在生产队干活的父亲的午饭。看着弟弟饥饿的眼神，母亲端出了那一碗粥，放在锅台上，对弟弟说：“你少吃点，留着给爸爸中午回来吃，一会妈妈煮土豆。”在妈妈给弟弟拿饭勺的时候，正好一只燕子飞了回来，那只燕子也真可恶，边飞边拉屎，而那一滴屎正巧掉在了碗里。母亲呆了，眼泪流下来了，母亲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刮着，害怕多刮掉一粒米。从那以后，我不再喜欢燕子了，但也不拒绝，家里没人的时候，总是把门上的窗户开着，方便燕子的出入。  

　　不幸还是发生了。  

　　我上初一的那年春天，有一礼拜天，中午饭后，父母上地了，留下我在家学习兼看家。父母走了还不到一个小时，我正在看书，就见父亲急匆匆的回来了，还没进院就大喊：我让蛇咬了。我急忙跑出去，只见父亲的左手已经肿得很高了，父亲的脸上滴着汗珠，牙紧咬着。看样子是疼的厉害。蛇我到是经常见到，也打死过不少的蛇，可家人被蛇咬还是第一次，而且是很毒的土球子，这是我们当地最常见的一种毒蛇。我和父亲都不知道怎么办，离乡卫生院15里路，只能步行，需要一个多小时，父亲肯定受不了。父亲疼的直咬牙，我急的直哭，这时村里一位王大爷来了，他的地在我家了园子里，他给了我一个偏方，抓一只燕子，拔光毛，找一块青石板洗净，把燕子在石板上砸成肉泥，敷在伤口处，管用。我这么大了，打死过无数的麻雀，可就是没打死过燕子，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燕子是益鸟，我们要保护。而当时巢里的小燕子已经长成，羽毛已丰但黄嘴丫未退，再有几天就可以飞行了。那一对老燕子正忙着捉虫子喂它们的后代呢。我虽然不忍心杀一只燕子，可看到父亲越肿越高的胳膊和痛苦的眼神，我只好向梁上巢里的乳燕痛下杀手，老燕子我抓不住啊！  

　　我搬来了梯子，爬上了房梁，伸手就能够到那些毛茸茸的小生灵，一共是五只，漆黑丰满的羽毛，焦黄的黄嘴丫，剪刀似的小尾巴，黑里透亮的小眼睛，可爱极了，他们都瞪着惊恐的眼光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，我把每只小燕子都摸了一遍，哪一只我也不舍得伤害。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的那一点点的怜悯的抚摩竟使他们过早的夭折。我磨蹭了半天，王大爷说，快点，一只就行。我无奈，只好抓了一只。  

　　我一边在青石板上敲打，一边在心里忏悔，小燕子，别怨我，我也是为了我父亲啊，谁让你还不会飞呢？  

　　第二天上午，父亲的胳膊有了好转，可梁上小燕子的叫声也越来越凄惨了，我突然想起来，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老燕子喂小燕子了。  

　　第三天，小燕子的叫声没了，老燕子也再也没见回来。我搬来梯子上去一看，大吃一惊：四只小燕子都死了，饿死的！  

　　我把他们埋在园子里的李子树底下。  

　　父亲的伤好了，可五只可爱的小燕子死了，我一直纳闷，为什么老燕子不要那四只小燕子了，他们还没有飞过！  

　　我为了救父亲杀了一只小燕子，可老燕子为了什么杀死了四只小燕子！  

　　我恨那一对老燕子！  

　　第二年春天，也没有燕子到我家筑巢。  

　　后来我读了一篇文章，才知道其中原由，原来只要有人碰过巢中的乳燕，老燕子就会抛弃它们，任它饿死。  

　　真珠帘断蝙蝠飞，燕子巢空萤火入。很多年以来，燕子也没来过我们家。  

　　又是一年柳绿鹅黄，寒鸭知水，燕子们又飞回来了，我多么希望今年能有燕子到我家筑巢啊！